陆蒹葭

多到溢出来的少女心💕
圈地自萌 微博@陆家老糖厂

【南经】好梦如旧

每一天从陈家祠到东山口的地铁有几趟,林让在广州住了这二十几年也没闲心数过。若是计算路线,记上APM和广佛线,广州一共有八条地铁线路,交错盘杂,如一条巨龙盘旋在这个繁华都市的地底,给数以百万计的过路人提供邂逅与擦肩的可行之所。

     前生三百次的擦肩换来一次此生的回眸,这叫缘分。那每天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班次见到同一个人,林让不知道,这若是偶然的话,前生他们积累了多少未尽的缘分。他每天早上九点半从陈家祠坐地铁到东山口,再为了错过高峰期和赶上妈妈做的晚饭,晚上七点半从东山口再坐回陈家祠。从这个暑假的第一天起,他就在地铁上遇到了那个女孩。

     亚麻色微卷的长发,浅褐色瞳仁,无可挑剔的眉眼还有惹人嫉妒的身材,总是坐在第二节车厢的最左边的座椅上。偏偏自己也是次次都从第二节车厢上车。

     每一天见她,她的手里都拿了一个本子,再用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而她的模特就是自己。明明他们只是素不相识的过路人,她的样子却比谁都真挚,一勾一抹,毫不敷衍。

     林让知道她在画自己,却从不说破。

     自己是同校女生口中的所谓校草男神,林让是知道的,每天打开储物柜的必经就是掉落一地的情书和走在校园任何一个角落都有被告白的可能性。因为俊朗的眉眼和因为喜欢篮球而随之俱来的阳光气质,女生暗地里喊他“数学系南柱赫”。虽然对韩国的那些小鲜肉并无兴趣,但出于好奇林让上网百度了一下后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和他的相像程度。

     所以他想,或许能让她被吸引的也是这张脸。

     他的暑假放了多久,她就在同一节车厢的同一个位置画了多久。林让知道,这一个漫长的夏季都快要过去了,她再不搭话今年就要没有机会了。而她还是不为所动,从不和他说话,只是自己一人静静地画着,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一举一动,看上去反而颇有些理直气壮。

     这是一场蔓延了整个夏天的拉锯战,最终先败下阵来的是林让。

     在他快要回大学上课的前一周,车厢里只余空空荡荡的几个人影,或凝神阅读或闭目听歌,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那天的广州是一如既往的燥热,空气被高温凝固,地铁车厢里被人造冷气席卷,他在和她邂逅了两个月的这一天,第一次走到她面前,开口招呼:“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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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圣经是和春天一起来的广州。这里没有首尔的阴冷,阳光每日都在云层间跳着舞,水泥森林和古典骑楼的巧妙结合亦让她欢喜万分。她等过了梅雨的季节,送走了恼人的花粉,总算是等到了夏季的到来。

     她期待这里的夏天很久了。夏天总能让她想起记忆里的某个人,在他身上也能看到阳光的跳动和清风拂过的舒爽。在夏天刚到的那一天,她拿着复杂的地图,打算一个人去陈家祠一趟看看这个老城的旧貌。在这几个月期间她早已经把地铁基本弄熟了,哪怕中文蹩脚也能顺畅无阻地逛一整天。 

     广州的地铁如往常一般人很多,李圣经坐在座椅上,百般无聊地看着开了又合的自动门,脑海里走马观花地上演了一遍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起承转合,一个不落。能让她离开出生长大二十几年的国家,来到一个新的陌生的城市改变心情,无非就是为了情。而那个情字,也不过就是落在了南柱赫身上罢了。

     她和南柱赫的相识,日渐熟稔,慢慢生情,再到彻底崩裂,说到底也不知道是谁的错,或许谁也都没做对什么,只是时间淡化的效果让那些深情被稀释,誓言被风化。不过只是时间罢了,是伤人的利器亦是治愈的良药。

     过去的终将过去,到来的才是新的篇章。李圣经这么安慰着自己,慢慢抬起头来。在面前两米处拥挤的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修长的腿,挺拔的背,还有层次分明的短发。半个侧颜看不真切,李圣经差点惊呼出声来。

     地铁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地铁门打开又关上,下去了不少人,视野一下变得宽敞了许多。李圣经再度抬眼看去,正好瞧到了他的正脸。

     是和他一样好看的容貌,只是脸上稍带着婴儿肥,眼睛也更圆而明亮些,看上去有些稚气未脱。     

     不是他,李圣经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望,却在一个电光火石间唤起了记忆里南柱赫的容貌。她拿起本子和笔,飞快地记录着这一瞬的灵感。

     那天之后,日复一日,她将这个夏天都用去了描绘脑海里的记忆。而那个男孩她至今也不知叫什么名字。他是她的模特,但她画的却不是他,只不过是借着他的存在看她过去里的那个时间也无法抹去的人。

     李圣经以为他们就会这么安静地心照不宣着,直到夏天过去后到了她应该飞回祖国的日子,或许还能微笑说声再见。她却在夏天的尾巴还没断的那一天,看到他穿过空荡的车厢朝她走来,对她说了第一句:“你好啊。”

     中文太晦涩难懂,她学了这么久也始终蹩脚,好在她的英文还不错,李圣经礼貌地微微笑道:“Hi.”

     我这有故事和酒,问你愿不愿意坐下来听我讲讲我那遥远的家乡和活在记忆里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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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初遇是在一个弥漫着鸟语花香的春日上午,汝矣岛樱花盛开,汉江柳絮飘飞。李圣经站在阳光里,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推开玻璃门走进来的男人。在两人的视线交错之间,开始了他们一生的羁绊。

     李圣经没想到的,但若是时光倒流,她也依旧不会后悔那日回头望的那一眼。哪怕现在两人互相伤害得鲜血淋漓,她也依旧认为南柱赫给她带来的温暖比伤害要多得多,而自己才是真正伤他至深的那一方。

     两人之间的关系难以用区区“一见钟情”或“日久生情”来定义,比起这么浪漫的词语,倒不如用“惺惺相惜”和“同性相吸”来形容。他们是一类人,在物欲横流的黑暗社会里早已习惯在褪下光鲜的外表之后暗自舔舐伤口。所以他才是那个知己能看清她眼里的复杂,而她也才是那个唯一能敲开他封闭的心门的那个人。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李圣经笑了。是她先喜欢上的他。她习惯于寻找他的温度,只要看到他一眼也能满足一整个下午。她想,情愫是在那时候开始萌发的,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让大脑皮层意识到。而他是那个先付诸行动的人。他在洛杉矶明媚的阳光下用五百二十颗她喜欢的马卡龙摆出Good Morning的形状。他改掉了李圣经不爱吃晚饭的坏习惯,并养好了她的慢性胃炎。他总是搂着她的肩膀揉乱她柔顺的头发,亲昵地以剧中的名字为她命名。

     南柱赫是李圣经的光,李圣经也是南柱赫唯一的救赎。

     他们就是这么自然而然, 非你不可地走到了一起,成为了YG难得的社内情侣,也是最养眼的那一对。李圣经原本以为他们的生活可以就这么一直幸福下去的。每天早上醒来能抚摸他头顶柔软的细发,正午时分一起到小区楼下遛遛狗,再绕道去超市买食材,晚上她为他,更多时候是他为她,或者两人一起洗手作羹汤。到了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再互相搂着沉沉睡去。

     那段时间是李圣经不算长也不算短的人生里最鲜活明亮的日子。身边人是所爱,哪怕日子再累也总能过成甜的。她以为,不仅仅是她,连南柱赫都以为,两人就会这样一直携手在花路上走着。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他可能在打游戏,可能在厨房洗碗,在灵机一动间,回头对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李圣经说一句:“今天天气不错,我们领个证去啊。”

    然后她也一边吃着零食回复一句:“行呀。”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耀眼。不论天气好,不论天气不好,或是天气正好。每一天都是这么耀眼。她以为幸福就会这么水到渠成。可她还是天真地被眼前的甜蜜所蒙蔽,忘了这个世界本身是灰暗的。

     酗酒,流连夜店,滥交,非法同居,耍大牌。

     不知是她被报复还是别的什么,一系列有关她的负面新闻被爆了出来。在一夜之间传遍了韩国的大街小巷,她也一夜之间从众星捧月的万人女神坠落到谷底,连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指着鼻子骂。公司试图发通告解释,也开过记者会想挽回,可一切都是徒劳。人们并不在乎消息是真实或是谣言,只要足够有爆点,只要有谈资和噱头,只要能看着那些自己追赶不上的人被万人唾弃,于他们而言那就是好的消息。

    李圣经也不过是这个黑暗社会和人心的一个受害羔羊罢了。她很认命,甚至不想去反驳澄清什么。反而南柱赫反应颇大,不仅在SNS上替她澄清,变成另一位众矢之的,甚至连在被采访时替她说的好话都被剪得一干二净。女人在遇事时总会比男人要冷静,她知道该怎么做,也知道怎么才能救南柱赫于水火之中。于是她一纸辞书递上社长办公室,再一张机票飞到了这个泱泱大国繁华而陈旧的南方城市。

    虽是不辞而别,但李圣经从不后悔认识了并爱上了南柱赫,她唯一后悔的是让南柱赫认识了自己。他本是夏日里最热烈的那抹骄阳,却被她带入了刺骨的冬日。

    所以她来了这里,这个夏天长留的地方,试图寻找和留下他的影子。

    而后面的故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

   时间没法疗愈的伤痛只能交给新一段的感情。林让是这么想的。他知道李圣经还爱着南柱赫,毕竟那段感情对她来说实在太珍贵。而他也知道,自己对她的喜欢是在不经意间的。或许是因为着迷于她绘画时专注的侧颜,或许是看到她缓缓叙事时眼波流转间的一抹泪意。哪怕她现在是在看着他描绘别人,但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是在夏天结束之前,他会真正在她的画本里占有一席之地。广州的夏天很长,他不怕等。

  从陈家祠到东山口的地铁在那天还是很拥挤,林让一如既往地穿过重重人群,跳上第二节车厢,习惯性寻找右手边靠玻璃的那个位置,可占据了那位置那么久的那个身影,今天却难得缺席。

  林让一瞬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却看到她站在对面的站台上。还是及腰的长发,娉婷的身姿,但她面前却站了一个有几分眼熟的男人,身材高挑,五官俊秀,和自己有几分相像,不过眼睛更细长些,气质也更稳重些。

  林让看着两人。将那人抱住李圣经的动作收入眼底,又看着他们在人来人往的站台上相拥而吻。列车在一瞬间发动,离开了站台,将两人的身影从林让的视线里无情地扯出,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失去了焦点。

  他紧紧握着地铁的扶手,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感情始于地铁静止,终于地铁发动。人的一生会邂逅无数的人,而最终他们在你生命里停留的时间却是由上天来决定。情深缘浅,自有天定,看透了也就发现不过如此。有时间无法治愈的伤,自然也有距离无法改变的羁绊。

  他的一场单恋随着夏天的开始而开始,随着夏天的结束而结束。

  能如此邂逅一场,这个暑假倒也不留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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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圣经是从未期待过南柱赫会以这样的形式再度走入自己视线的。他笑着,在月台上牵起她的手。像是什么隔阂也没有,她也不是那个不辞而别的伤心人。

  “你怎么……?”李圣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世界上除了韩国有那么多个国家,中国有那么多个城市,广州又有数不清的地铁站。他是如何在茫茫人海里找到自己,并精确地牵起她的手腕。李圣经不知道,她只知道在肌肤相贴的那一瞬间,自己从指间到头发丝都在叫嚣着这几个月她的思念。  

  南柱赫笑着,如记忆一般明朗:“终于找到你了,你知道我找你多久了吗?”

  眼前不是梦境而是清清楚楚明明确确发生在自己眼前的现实,比话语还早做出反应的是眼泪,她几乎在那一瞬间就哭出了声。

  南柱赫叹了一口气,把她拉入怀里:“我们福珠,下次不要乱跑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你是笨蛋吗?我走了你就要开始新的生活啊,还来找我干什么?”李圣经泣不成声,一抽一抽的像个孩子。

  “没有你,我连世界都没有了,哪里来的生活。”南柱赫看着她笑。李圣经于他,是如同阳光和水一样在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存在。

  “你是笨蛋吗?”李圣经捧着他的脸,“你应该幸福地过日子啊。我给不了你的幸福你一定要全部都拥有啊。”

  “你才是笨蛋。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南柱赫一字一句,“假如你觉得你给不了我幸福,那就让我给你幸福吧。我会把你宠成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所以啊,你也不要再逃了,和我回家吧。”

  家,那个遥远的家,那个她逃离了几个月的家。李圣经一瞬间有些恍惚,眼前却止不住那些过往的回忆一幕幕轮番上映。

  “好。”她闭上眼睛。她独自清醒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想找一个依靠,任性一回,“我们回去。”回到那个她眷恋无比而总能抚慰人心的家。

  南柱赫笑了,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绽放在两人唇间的,是足以惊艳晚夏的光。

  未来很长,夏天也很长。那些黑暗的,晦涩的,藏污纳垢的,一人力若抵挡不来,便与爱人同舟共济,携手前行吧。在夏天的尾巴里,只要身边的人是心里的人,那些不美好总能在互相陪伴间被消融。冬天总会走的,春天也不那么长,我爱的夏天和我爱的你,会一起来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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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求当年七分才力,将你描摹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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