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蒹葭

多到溢出来的少女心💕
圈地自萌 微博@陆家老糖厂

【深男】好梦如旧

在老上海住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梅子巷*那边有个老人,一到法国梧桐抽条的时节就在弄堂里坐着,总是拿着个画本看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们,再几笔勾勒着。就这么画完一整个季节,直到梧桐落叶时。
那位老人几乎什么都不画。再壮丽宏伟的大山啊大水啊都入不了他的画,独独除了那些花枝招展的,明艳不可方物的年轻女孩子们。而老人作画的习惯又总是随心,所以一个时节下来,老人也只画得几幅。可等他好不容易画好了,又总是暗自摇头,念叨着:“不像,不像。”然后把画送给给他当了模特的女孩,不收分文。趁着日光正好,靠在他那把檀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拢紧肩上那条早已洗的发旧的红围巾,等待下一位和他记忆里的那个身影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出现。
她应该是长发的。穿着小洋装,或是鹅黄色或是柳绿色,身段婀娜,眼睛盼顾生辉。最紧要的是,笑起来能让人听到花开的声音。
陈深从椅子上慢慢坐直,看着那个从民国时期走出来的那个女子,和她当年在花下浅笑的样子如出一辙。
“姑娘,你想坐下让我给你画幅画,再听听故事吗?”那女孩听到老人这么问道。
-
笔同质量上乘的画纸交错出一阵悦耳的摩擦声,带着梧桐落叶的风一吹,倒多了几分苍凉。混合着风声,老人给女孩讲着那段淹没在茫茫历史长河中的故事。
“以前这梅子巷啊不叫梅子巷,我身后的这栋洋楼以前也不是洋楼,是当时红极一时的明星电影公司……”
陈深当年来过无数次这里,而每次来的理由无非都和李小男有关。她总是一个电话打到行动处,而那个吃里扒外的扁头就屁颠颠地把电话接到陈深的办公室。
明知道她不可能有什么急事,无非就是同他讲讲今天拍了多少的戏份,演对手戏的男演员有多么风度翩翩,再不然就是约他一起吃个晚饭——陈深要是拒绝,就改成明天喝个下午茶。
她总是这样一件一件地缓缓地叙述着她一天里发生的故事,繁杂而琐碎,并无意义。可陈深却习惯性地听入了心里,口上嫌她啰嗦,但自己却忍不住也扬了嘴角。
在这段腥风血雨的日子,被汪伪,日寇和归零计划占据的每一个二十四小时里,李小男总能轻活地跳入,以自己的方式给陈深带来片刻安宁。
等到电话铃声再不响起的时候,陈深才后知后觉,她的存在于他的生命里早已成了习惯,如同呼吸和水,不可磨灭不可或缺。

“以前我和她最常去红灯笼湘菜馆吃东西。我几年前再去过一次,但那味道却比从前差得远了…”
其实陈深并不爱吃辣,只是李小男总馋那让人欲罢不能的味道,所以他也就舍命陪君子。
他还记得她第一次点菜的时候,对着菜单研究了半天,始终下不定决心要点哪一种口味的鱼。自己如往常一般不耐烦道:“你要想吃就都点了,一样来一份。”
她闻言柳眉一皱,又忽地展开,笑:“才不呢,我每一次来只点一种,直到把这家店所有口味的鱼都试过一遍才算罢。反正你得陪着我。”
陈深无奈于她的孩子气,只得敷衍地点点头,知道她一时一个变,或许什么时候又改变心意想去什么绿灯笼蓝灯笼了也说不定。
那天李小男大快朵颐,可最直接的后果却是胃病又犯,疼得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吓得她的房东太太忙打电话给陈深。偏偏那天一分队有行动,陈深是在行动前十五分钟接到电话的。听到李小男有事,他二话没说扔下电话就冲进雨幕里,将一晚上的行动和一栋楼的人抛之脑后。
陈深是带着一身的风雨出现在李小男病房的。
她就那样单薄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巴掌大的小脸没有丝毫血色,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一点点化作柳絮随风飘飞。
这是陈深第一次感受到失去李小男的恐惧,那种对命运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只能彻夜握着她的手,直到看到她伴随着第一缕骄阳而再度睁开的双眼,才真正放下悬着的心。
因为这个插曲陈深无疑是被毕忠良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却轻飘飘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把老毕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从那天之后陈深就发誓要一辈子守护着李小男,不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亲人。他以为他能护她一辈子的。可一生太长,变数何其多。就像哪怕次次都有陈深相陪,李小男终究也是没能吃完红灯笼里所有口味的鱼。

“郊区那边有一片空地。从前那边的野花开了漫山遍野,很美,可我却怎么也不敢去了…”
李小男死在春天,花开得正好的时候。
从前他和毕忠良常去处理犯人的那个花田,自那次之后陈深再未踏足一步。他的禁忌里除了酒精和枪,从此又多了一个,因李小男而起。
李小男给陈深留了一封信,他在她死后很久才敢拆开来看。
她说,就算我有一千种一万种毛病,但是我有一样好,我愿意用我自己的灵魂去爱你。
她说,如果一样东西和我的信仰一样重要,那就是你。
她还说了很多很多,那是笔墨无法承载的感情,充沛得几乎要从纸上溢出来。陈深能回应的却只有眼泪。从前她总是叮嘱陈深,要好好照顾身体,要好好吃饭,要娶她。他那时总嫌烦,可如今对着一块冰冷的石碑,他有一肚子的话却也不知从何说起了。
她在大雪里扬起脸灿然一笑的样子总是在陈深的脑海里浮现,点点雪花沾染上青丝,和如月如灯的眸子相辉交映。
既命中注定了无法白头相守,至少让她在他的人生里明亮了一个冬季,再照映着他未来的孤独的那条漫漫长路。
-
在李小男死了之后,陈深总是试图去描绘下她的模样,那样的明眸盼顾,笑靥如花。
陈深想以这样的方式去祭奠他错过的爱人,却怎么也画不出他心里她的样子。就像红灯笼的菜品在这发展飞快的现代城市里,难得的几十年都没变过,只是一起去的人不在了,一切也就物是人非,没有丝毫当年的影子了。
陈深拿出当年李小男死乞白赖拉着他去影楼拍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她还是那样的灿烂明艳,自己也是当年最好的模样。
好在至少还有一张照片能让他留作追忆。他眯眼看着,眼前人和照片里的人有着一样的大眼睛,还有笑起来那舒心动人的模样。
那女孩凑上来看,笑着问了一句:“爷爷,这是您和您老伴年轻时候的照片吗?”
陈深想,李小男于他,不是伴侣,更不是兄弟,而应该是更深层次的存在。
“不是老伴。”他说,“是爱人。”那是他从没机会说出口,也无法回应的那份深沉的爱。
-
在里梧桐叶尽落还有半个月的这天,老人画完了他最后一幅画。他没有像从前那样把画给女孩,而是自己收进了画夹里。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临走的时候,老人问道。
她回眸一笑:“陈念南。”
老人也笑了,是个好名字。
自那之后,梅子巷弄堂再也没有了老人那戴着红围巾的身影,也没有了他悦耳的作画声,初起周围的人们还觉得有些不习惯,可到了细雪纷飞的季节,也都抛之脑后了。
他记忆里的人从脑海里走了出来,又走入了画里。在痴缠了这么多年之后,陈深终究是在这弄堂口等到了李小男。
她还像从前那样,在他的眼里笑着明媚着耀眼着。
-
越记得清晰,越难求神似。

*地名纯属虚构
【脑洞之一 坐落上海 此篇属于纯虐】
【还是之前那几句,请多多点赞与评论,虽然不是你们期待的kn,但也算是久违的陆蒹葭的产出。感谢阅读,感谢喜欢。】

评论(14)
热度(288)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陆蒹葭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