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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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男 山城】独活

这个故事写在乱局以后。
毕忠良死了之后,刘兰芝就入了教会,陈深便搬进了他的那栋空着的洋楼。他想,从前也是常来的,若是老毕还在,应当不会介意他鸠占鹊巢。
他之前也看不惯毕忠良的雷霆手段,可他真的死了之后,陈深发现自己其实挺想老毕。没人叨他一句“小赤佬”,生活也少了几分意思。至少是没人陪他拌嘴了。
徐碧城把老毕家对面的那栋楼盘了下来,自己一个人住着。陈深本来以为自己会在不久后就和她结婚,一起共度余生。
能再续前缘,也是佳话,这应该是个人人称道的童话结局。
可偏偏大红灯笼挂到了眼前,当事人却都不那么愿意。
也是,就像他有一个李小男,徐碧城也有一个唐山海。不过现在,他俩倒是邻居了。
是小男说的,有唐先生陪着便不怕寂寞了。
陈深是在日本投降的那一天,发现自己不再爱徐碧城的了。那日日本天皇签订战败协议,宣布退出中国。在那举国欢庆的日子里,陈深和徐碧城一起到了宋公馆的那片花圃。
陈深抱着一束太阳花,徐碧城拎着唐山海最爱吃的肉粽,跪在他的坟前哭得肝肠寸断。其实说是坟也有一些牵强了,唐山海是被活埋的,连个碑都没有。若是唐山海要写墓志铭的话,应当是多少字都刻不下他这一生的轰轰烈烈。
陈深那时看着徐碧城的背影,知道当年在黄埔的那个小丫头终究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而长大了。他忽然觉得释然。
唐山海一旁的梧桐树下埋了小男的芳骨。陈深缓缓以膝及地,手触黄土,虔诚地吻上了盘根错节的树根。
那一瞬间,如走马灯般飞快在脑海中上演的是曾经有小男的所有记忆。她的明媚笑靥,她一身红衣决绝地告别,她释然又不舍地笑着和他说:我爱你,但是我更爱我的信仰。
他这才发现原来生死相隔的思念真真会噬骨。陈深颤抖着,没让眼泪落下来。
那日之后,陈深和徐碧城也少见了。
若他还只是黄埔十六期最出色的那个教官,若她也只是那年坐在窗口处撑着脑袋打盹儿的女学生。他们会在一起的。只是徐碧城的回忆里多了个唐山海,陈深的心里也藏了个李小男。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陈深待徐碧城也是极好的。若他偶有出去远游,也会记得寄一张明信片给她,只当是老友。每逢五月五端午节,徐碧城也会送来自己亲自包好的粽子和一瓶雄黄酒。两人也不见面,她把物什放在院子里的茶花树下,摁响门铃,陈深便知道是她,一会就下来取了。
他也不会如从前对小男那般,时常出打打牙祭,或是约个会吃个下午茶。陈深原本以为自己是极厌恶李小男这些不知所谓的小女孩心思的。他讨厌甜腻的蛋糕,也对麻辣多油的菜品并无偏好。
只是李小男喜欢,他便忍了。忍了也就罢了,还成了红磨坊的常客,去得勤得老板一见到他在拐角处出现,便会自觉地打包好一份栗子蛋糕给陈深,再笑着打趣:“喔唷陈队长又来给李小姐买蛋糕了喃,侬真的是恩爱的哦。以后什么时候结婚了,记得和我说一声,我免费送侬蛋糕的喃。”
陈深也懒得纠正,只笑着应下。只是一路回到了行动处笑意都没从眼角褪下,一首咿呀的小曲儿哼得惬意。
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有多喜欢李小男。
李小男死了之后,陈深常常自己去红灯笼吃湘菜。明知对楼的徐碧城也是自己一人,也不会邀约她一同前行。倒也不是因为她不爱吃辣的,只是陈深心里没那个念想,便也顾及不到了。在小男离世的那么多年里,他几乎把红灯笼里的每一道菜都尝过了,末了才感叹一句,小男还是有口福的人,以前她点过的菜才是有滋味的。不知为何,他自己后来去吃的所有菜,不管放多少辣子多少盐,都食之无味。
后来陈深自己也搞不清楚了,当年的那桌湘菜,让他念念不忘的究竟是出品还是身边人。
徐碧城也常常在午夜梦回时想起唐山海。她从小养成了浅眠的坏习惯,夜里只要一下起雨就会把她惊扰,总要有人来哄着她入睡才行。
家道中落以来,她忍了很多年睁眼看着房梁到天亮。直到后来有了唐山海会在夜深人静时担心她睡不着,时常打着灯从书房走到卧室,看看她是否睡得还沉。
她若是睡着,他便帮她掖好被子,再泡一壶热茶,让她偶尔醒来饮水的时候不至于冷茶下腹又伤身。她若是恰巧醒着,他便翻开一本书坐在床沿,灭了油灯,也不怕伤眼,陪着她睡。
有一次徐碧城装睡,看唐山海在自己睡着后会有什么举动。她知道他对她的情意,所以他要是偷偷一吻芳泽也不算过分。只是出乎意料的,唐山海并没有任何逾矩,只抚了抚她细碎的额发,轻道一声晚安。
那晚徐碧城在他起身离去前,小心翼翼地攥紧了他睡衣的一角。
她一向矜持,不喜欢把风花雪月说得分明。
唐山海便是她的知心人。
在那短短的几个月半年的时光里,徐碧城习惯拥着唐山海的气息入眠,那是她怀念起唐山海来最温暖的回忆。
只是现在,她的床榻凉了多久,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徐碧城和陈深不同,不喜欢出去吃饭。她总是自己做好一桌的饭菜,摆两套碗筷,拉开凳子,点上沉香。她知道她的山海会来,他舍不得她一个人寂寞。 
每逢两人的纪念日时,徐碧城会煎好两块牛扒,一块六分熟,一块八分熟,花瓶里插上新摘的还带着露水的玫瑰花,像当年在行动处他送她的那一束一样盛放得肆无忌惮。
她会笑着,和唐山海说着话,絮絮叨叨着生活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她总觉得看到他了。
这是她怀念他的方式。
陈深和徐碧城无事并不相见,只是一年固定会见一回的。每年四月雨纷纷时,他们总会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宋公馆。宋公馆里多是孤魂,只有他们两人会常惦记在这花圃下埋着的人。徐碧城笑称陈深是她的清明伴侣,只因年年在这催人魂断的时节相见,从未缺席。
陈深从不在给小男扫墓时落泪,徐碧城也渐渐学会了克制。她会认真给唐山海烧点自己写的小诗,或是画的山水画,然后靠着那抔黄土细细念叨。
陈深则总是戴着她织的那条红围巾,轻吻树根,然后闭上眼睛,不发一言。
一直等雨打湿两人的额发和肩头,天色也渐晚时,他们才会一起离开宋公馆。然后到云南茶馆吃个小菜,拈一个小男曾经最喜欢的杏花楼的豆沙馅儿青团。 

在华灯初上的时候,两人朝着同一个方向分道扬镳。
徐碧城记得,日本投降的那天他们也一起来了云南茶馆。那时她眼睛肿得像个桃子,一腔眼泪却早已流干,她空洞着眼,问陈深:“老师,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上小男的?”
陈深安静了很久很久,久得徐碧城以为他不会回答,他缓缓开口:“刚刚。在宋公馆,我发现我从未停止过想念她。”
人总是等到失去了才后知后觉。
常言总说从那样的乱局里活下来的人便是幸运,可陈深却不知道,自己和徐碧城如何算得。
在过去的那个年代里,有人永远留在了里面,他们走了出来。只是从此他的世界是一片无意义的灰蒙,徐碧城的世界失去了所有温度。
从乱世里活下来是幸运,独活却是惩罚。陈深和徐碧城各自画地为牢,同是天涯沦落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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